“咱这是上哪儿去哇?”宁尘屁颠屁颠跟在龙雅歌身后,往林子深处走着。
眼瞅着前头就到了方圆界,龙雅歌却纹丝没有停脚的意思。
众弟子想进到内门里头,非得走开在大道的正门不可;要是想从山郊野地里穿过去,只会被那透明界壁装个头破血流。
“再往前走撞破鼻子啦!”
“是不是界壁拦不住你啊?”
“拦不住你可拦得住我呀!你别是把我忘了吧!”
宁尘也是突逢喜事精神亢奋,一路上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。龙雅歌常年身在深宫,身边哪有人敢当面这般聒噪,一时间被他吵嚷的有些烦躁。
“能不能把你那舌头放嘴里含好了?”合欢宗主瞥他一眼。
“我不是怕你给我领错路嘛!你都分神期了,抬手撕了界壁都不叫事儿。我可听说,之前有炼气弟子不小心挨到那界壁上,好悬没让界壁御雷给电糊了。”
龙雅歌哼笑一声:“你只是不知方圆界是何样法术,才会这样一惊一乍。”
“你倒是和我说说。”
“它与储物戒铸造之法殊途同归,以法力硬辟一片空间以盛纳各般物事。储物戒与佩戴者神念相接,心念一发便可随意收取。这方圆界自是与坐宗主之位者相接,我要它开它便开,哪里会伤到你。你修行低微,固然不晓得这些理法,以后可要多用功了。”
宁尘听得连连点头,他沉默半晌,却又“嗯?”了一声。
“宗主姐姐,我突然想起个事儿……”
“你叫我什么?”龙雅歌脚步一顿,回头瞪着他。
“你比我大,叫声姐姐你也没吃亏啊。”宁尘嘟囔。
龙雅歌自婴孩起便被识得根骨抱上山来,由上代宗主费尽心力当接班人培养起来。
她打小被含在口里捧在手里,山门里哪一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,何曾见过这种有恃无恐的货色。
一时间,龙雅歌竟觉得十分有趣,可是秉了多年的宗主架子一时又放不下。
她微微一慌,不由露出些许疾言厉色,赶紧将这一茬抹了过去。
“没大没小!师祖定你为下一任宗主,叫我声前辈便罢了。”
“前辈?听着恁老气,你这水灵灵的,叫着多不好哇。”
龙雅歌转过身,一掌正盖在他脑门儿上。
分神期大修,暗劲用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,宁尘全身上下连根汗毛都没伤着,却硬生生被人把半截身子拍进了土里。
宁尘刚还搁那胡扯呢,一眨眼黄土都埋到胸口了。他手让土箍着抬不起来,只能抻着脖子嗷嗷叫。
“你堂堂宗主,手怎么这么欠呢!赶紧把我挖出来!”
龙雅歌抄着手低头看他:“看你还耍嘴皮子不耍。”
宁尘在土里憋得气急败坏:“我就不明白了!你跟这称呼较什么劲呐!”
“你可知,凭你梦人之资,传了功法,三两年内便可登得金丹,真正入得延寿玄门。玄修之路,白驹过隙,哪里还能循蹈凡俗的伦理纲常?修行者修为称尊,以定道心,年岁长幼切不可放在心上。”
龙雅歌这边说得一本正经,宁尘压根不往心里去:“我爱怎么叫怎么叫!你奈我何?”
他也是吃定了龙雅歌不敢擅动。只要自己没做下什么十恶不赦的勾当,她断然不会违背师祖遗训。
龙雅歌看他犟嘴,也不恼,自顾自往前走了:“那你就在土里埋着吧。”
“嘿我还就不信了!有本事你把我撂这儿饿死!”
“不会!”龙雅歌头也不回,“阿翎在这林间养了三花四黄七条灵犬,今天晚上必定前来在你头上方便,你就等着喝狗尿吧!”
宁尘咬牙切齿呆了半晌,又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他浑没想到,合欢宗偌大一宗之主竟也能说出这等不着四六的狠话,全无高高在上鼻子眼儿瞧人的高慢。
他三世为人见的多了,按说自己抢的可是龙雅歌的位置。
照寻常人情世故,龙雅歌要么悉心讨好,要么口腹蜜剑总该图点什么。
可她却心直意直,又有些不拘小节的野性子,压根不去算计那许多,实在很对宁尘脾气。
宁尘心里敞亮起来,便开口唤道:“前辈,我错啦!错啦还不行嘛!”
听得宁尘服软,龙雅歌也忍不住暗自笑笑。她抬腿往地上一跺,劲力顺地面传过,宁尘就跟根大萝卜一样直挺挺从地面蹦了出来。
他打么打么身上的土,紧跑几步跟上。就这么几句话功夫,宁尘眼里的龙雅歌已然鲜活许多,引得他平生几分好奇。
见身后小子不再聒噪,龙雅歌也不计较先前冲撞,她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,问:“刚才你想问什么?”
“哦……”宁尘收回心来,重新想了片刻,“我见筑基之上不少弟子都有储物戒,却不知为何有的戒指只要百枚灵石便可购得,有的却价值数万?”
龙雅歌随口应道:“那自然是所纳空间大小不同。炼器弟子所铸储物戒,容二尺见方已是不易;可若是元婴期炼器高手祭炼的戒指,夺七八丈空间也不为过。”
宁尘点点头:“那储物戒容得下人吗?”
“不能,只容得死物。”
“那宗门这方圆界怎么能容下这众多弟子?”
“方圆界与外界相通,出入口就在山门中道上开着,和储物戒不能一概而论。”
龙雅歌说着,扭头看他一眼,“你问这干什么?”
宁尘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我就想呐,那储物戒能容储物戒吗?”
龙雅歌愣了一下。
“要是能的话,我们弄百八十枚最便宜的戒指,塞到一个里头,再拿百八十枚塞了百八十枚戒指的戒指塞到百八十枚戒指里头,一个套一个,一个套一个,那岂不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?为啥还要花上万枚灵石去买那什么炼器高手的靓货?”
听到此处,龙雅歌话也不说了路也不走了,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半晌。
宁尘眨巴眨巴眼儿:“咋?你们这数万年修仙史,愣是没一个想过这茬?”
龙雅歌被他拿话一戳这才翻过味儿来,她长吁一口气:“本宫差点被你唬住!那贵自是有贵的道理!”
“什么道理?”
“若给你一个便宜戒指,遇上比你神念强的多的,靠近了轻轻一扫便将戒中搜个干净。那炼器巧匠所造之戒,念封力强横,便不容易被人匿去。况且置于戒中的无不是随身机要之物,你弄千百枚戒指罗套在一起,难道到了危机生死关头,还要挨个戒指去找保命之物吗?”
“哎呀,我也就是问问。”宁尘臊眉耷眼地说。
龙雅歌沉吟半晌,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:“如今被你这一说,本宫却对这方圆界有了些许想法。若是像你说的,仿学套戒之法,将数万方圆界叠在一起,只留一道生门,倒是可做监禁防御之阵法。宁尘,你这妙想天开从何而来?”
宁尘只是讪笑,却没好意思说自己上上辈子的大表舅搞传销判了好几年。传销么,那不就是一个套十个,十个套百个。
见宁尘不回话,龙雅歌感叹:“师父常说,梦人多奇思,果然不错。若非如此,师祖也不会创下那等旷世神法。”
“什么神法?是准备给我学的吗?”宁尘心里痒痒起来。
“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。”
龙雅歌所行之路看似深入方圆界后山,实则入了另一个空间。
宁尘抬头观瞧,但见头顶上日辉幽幽,身周空间早已化作芥子须弥,若此时被龙宗主丢下,怕是再也出不去了。
行了小半时辰,那郁郁葱葱山崖之下终于出现一个人影。黑衣素裹,挺拔玉立,能等在此处的也没别人了。
“重新见过吧,”龙雅歌斜身将宁尘让到前面,“苏血翎乃是宗主贴身影卫,一直护在我的左右。等你真的证明有资格继承宗主之位,她也一样可以供你驱使。”
就不久之前,刚亲密接触了一把,那光滑白嫩的小腹到现在还在眼前晃悠。
宁尘心中一荡,连忙哈哈笑着将旖旎念头遮过,抬胳膊跟阿翎打了个招呼。
阿翎黑巾覆面,只露两只眼睛,石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地望着他。
宁尘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,只扭头问龙雅歌:“怎么证明嘞?”
龙雅歌抬手一抹,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崖根儿下,镜花水月般晃动两下,堪堪露出一个洞口。
她又掐了两次法决,护在洞口处的阵法也被一一撤去。
“进来。”
宁尘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去,苏血翎没动,一心一意守着洞口。
洞穴倒是不大,却被几层阵法团团护在中央。正当间立着一根石柱台,荧荧红光中悬着一枚戒指。
“这是师祖飞升前留下的星陨戒。凡是能解开最后这道阵法的,便是合欢宗真正宗主。”
龙雅歌声音朗朗,宁尘却有点抓耳挠腮:“我不过一个炼气期的小卡了咪,真气外放都吃力,你这不是问秃驴要梳子——难为人吗!”
龙雅歌微微一笑:“师祖有言,莫说是炼气期,就是未修过一句真诀的孩童,该能解开此阵也便解了。你且抬头看那岩壁,再细细观瞧石台。”
她要是不说,宁尘还真没注意。
石洞内壁上金晃晃刻着一个字,其字大如牛头,乃是一个的突兀的兀字;而石台上则分九宫排列了九枚玉牌,每一枚玉牌上都雕着法纹。
“那玉牌触之即亮,只要你能按顺序触动玉牌,阵法自然解开。”
“我哪儿知道按啥顺序哇!”宁尘跳脚。
“墙上那”兀“字,便是师祖留下的玄机所在。本宫阅遍典籍道藏,参悟多年却未能领会。宁尘,如果你真是那命中注定的合欢宗主,那便解给我们看看吧。”
宁尘唉声叹气地靠到石台边,仔细去看那九枚玉牌。这一看不要紧,宁尘只觉得脑瓜子嗡的一声,头发都倒竖起来。
也怪自己先前看得不仔细,那玉牌上雕的哪是咒符法纹啊,分明是九个阿拉伯数字,合著就是个密码盘!
有密码盘那自然是有密码,宁尘脑袋灵光,他又抬头看了看墙上那字,立刻抚掌大笑起来。
二话不说,宁尘抬手在玉牌上按下了“三一四一五九”六个数字——再往多按他也记不住了。
老前辈,您也有几分小聪明嘛,宁尘差点乐得直不起腰。
龙雅歌先前见宁尘大笑,便知他破阵已是十拿九稳。可当眼前红光崩碎,星陨戒飘摇落去宁尘掌心的时候,心口还是砰砰乱跳个不停。
她自被传下合欢宗衣钵,日思夜想,甚至不知自己命数耗尽之前能不能等到师祖口中所述之人。
现如今尘埃落地,龙雅歌一时间头晕目眩,只觉得肩膀上压的三山五岳山消去大半,胸中气息都短了三分。
苏血翎七分神念在外,三分神念扔牵在宗主身上。她察觉龙雅歌似有不对,连忙闪到她身侧,伸手搀扶送去真气。
龙雅歌被阿翎真气激了一下稳住心神,重新站得稳了。她抬眼向宁尘望去,只见那小子举着星陨戒满脸兴高采烈。
“前辈!我成啦!”
龙雅歌对着他轻轻颔首,却不知自己面色已是千般变幻,读不出是忧是喜。
宁尘正高兴着,倏然见龙雅歌情绪激荡,一时间心中竟颇有些通明。他只踟蹰了片刻,便走上前去,拉过龙雅歌,将星陨戒放在她手中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龙雅歌万想不到宁尘会有此举,顿时呆了。
“我觉得啊,宗主还得是你来当。我才十五六岁,道行低微毫无经验,这么大的山门交到我手里,还不被我没头苍蝇一样瞎祸祸了。咱门派如此兴旺,还不都是仰仗龙宗主大才,您就别推脱了。您继续当您的宗主,至于我嘛,您挑几门上乘功法教教咱,咱就乐得鼻子冒泡咯!”
见宁尘说得诚恳,龙雅歌心绪又是几番起落。她长长叹气,又摇了摇头,终是忍不住憋出一声笑来。
“宁尘呀宁尘……”
“哎!宗主唤我何事?”宁尘一脸乖巧。
“本宫权且再替你代掌些日子。可你要知晓,我并非贪权柄,而你也终是推不脱这宗主之位的。”
“那又是为何?”
龙雅歌周身红炎腾起,眨眼间将身上那件粗布灰炮烧成灰烬。
白玉一样的身姿惊鸿一瞥,一道赤红云裳便裹在身上,将她变回了俾睨天下的煌仙子。
“随我回合欢大殿,我与你细细讲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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合欢大殿本就不远,二女带着宁尘腾空而起,片刻间便到了。
宁尘依稀记得,上次苏血翎把自己带过来的时候就跟提溜小鸡仔一样,是一点儿面子不给。
可这一回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交还了星陨戒,待遇突然强多了。
苏血翎瞧他的眼神好像软了三分,挥手拿真气将他裹住,也让宁尘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。
上回让蛇毒蒙得迷迷糊糊没仔细看,现如今才发现合欢大殿建得叫一个气派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还在其次,偌大宫阙竟然就那么严丝合缝地嵌在宗门最高的山尖尖上,与气势磅礴的群山浑然一体。
宁尘咂咂嘴,以后可算不用住灵宝堂那小跨院儿了。
飞得近了,宁尘忽然看见大殿前几百丈宽的平地上站了不少人。除了一干候奉宗主的侍女之外,最前头站的是枢机阁阁主穆天香。
见着宗主和影卫带着前些日子刚审过的外门小猴子从天而降,穆天香瞪大眼睛半天没回过神儿。
龙雅歌使眼色让苏血翎带宁尘远远落在后面,自己迎上前去:“怎么凑在这儿呢?”
“宗主,那不是外门那个烧山的弟子吗?”穆天香忍不住向那边探头,只看见苏血翎拿身子半掩在宁尘前面。
“本宫见他根骨不错,准备调教一番,看看能不能找个长老收他当个真传。”
龙雅歌声音朗朗,明显是想让后头俩人听在耳朵里,别回头露了馅。
宁尘心里明镜一样,自己这事儿连枢机阁阁主都要瞒着,其中肯定还有什么秘密。
穆天香没再说什么,她一本正经地转过话茬:“秉宗主,山下有急报。我见大殿禁制紧锁,便只好等在此处。”
“急报?你且说来。”
“允州分舵与渠州万法宗起了冲突,据说历练时互相伤了七八个弟子。”
龙雅歌眉头一皱,颇有些不耐烦:“这等小事……闹得凶吗?”
“分舵长老已和对方谈了两次,对方气势汹汹,怕是只靠分舵长老应付不来。宗主已多年未在人前露面,这一回也是给合欢宗振威的好机会,趁机安抚一下临近各州宗门那些不安分的念头……”
“本宫无心操持这些俗事,你去代我办吧。小小一个万法宗,枢机阁主亲自调停已是给足了脸面。事情办得公允些,若真是门下弟子的过错,该如何便如何,不要给人留下口舌之嫌。”
穆天香面露无奈,口中应诺。她又多瞥了宁尘那边一眼,转身乘风走了。
进得殿来开了禁制,众侍女将晚膳堪堪布置停当,便又被轰走。
龙雅歌不想宁尘惹人注意,打一开始便把他藏在后殿,直到大殿空下来才将他唤出。
没有人伺候,苏血翎去给宁尘搬了一张大椅子,倒是毫不在意自己元婴期的身段。
一桌菜看着素净,宁尘却只能辨出其中两成菜式,他下箸如飞,吃得眉飞色舞。
“嘿,宗主吃的饭就是不一样!”
龙雅歌将心思都放在星陨戒中的典籍上。
她懒懒地往嘴里送了几口爱吃的便不动了:“若天天都吃,腻的也快。修行之人,不应多从口腹之欲。”
“嘴上说的一板一眼,也不见你拿咸菜窝窝头对付晚饭。”
苏血翎立在宁尘斜后方,胳膊哆嗦了一下,似是想给他一掌。突然想起人家已是半个宗主,又暗自强忍了。
“宁尘,你爱吃便多吃些。我说,你听着。”龙雅歌说。
一听声音有些肃穆,宁尘便把筷子撂下了。他也不是没轻没重的人,知道龙雅歌此时终于要说机要之事了。
“你心思敏捷,应当看出,本宫不想将你示人。”
“嗯,宗主换代自有诸多不便。你比我有分寸,我听你的就是啦。只是没想到,枢机阁主也不知道这事吗?”
“是。”龙雅歌点着头,面目已是冷了下来,“知晓祖师遗训的,只有我们殿中三人,切不可与旁人泄露。此事事关宗门生死命脉,宁尘,你可要往心里去啊。”
宁尘用力点头:“我晓得了。只是不知何事这样机密?”
这天大的秘密已在龙雅歌胸中潜藏百年,如今要和盘托出,她已无法在宝座上稳稳坐定。
煌仙子踱下玉阶,秀拳一振,一股无色之火竟将殿中那桌椅杯盘尽数焚成灰烬散去,留下空空大殿。
就剩了宁尘屁股底下一张椅子。他愣了片刻,狠狠一拍大腿:我他娘还没吃完呢!
龙雅歌重结了殿中禁制,悠声道:“穆阁主算来还是我的师叔,她与吾师都承从师祖门下,却未得此脉真传。她心思细密行事老道,宗内大小俗务有她尽心费力,本宫才能偷得清闲,顺顺当当修到分神期,心中自是感激着。可是,本宫虽然少不经事,却也懂人心难测的道理,否则也不会像先前那样试你。”
说到此处,龙雅歌向宁尘看了一眼,眉目中似有两分歉意。宁尘大度地摇了摇头,换来她轻轻一笑。
“你也应察觉到了,本宗外门与其他宗门无异,但到了灵觉期却是女多男少,历代元婴长老甚至无一干道。只因门中所藏功法,十有七八都是阴脉绝学,适合男修的功法不多,能攀上来的自然也少。”
“嘿嘿,女修多挺好的。”宁尘讪笑。
“可是这并非巧合。师祖本人便是男修,他毕生所学都在这星陨戒中,却不是能拿来给他人修习的。本宫和师父的功法,全是师祖亲手为我们特意创下。借师祖大才,本宫短短十六年结成金丹,又在百年内跃上分神。”
说到此处,龙雅歌又多看了阿翎一眼:“苏血翎更是如此,她一身外道暗修功法亦是师祖专门备下,只为还护一宗之主。若是拼死血战,以元婴之能搏杀分神也非痴人说梦。”
宁尘咂舌:“那若是把这些功法给弟子传习下去,咱合欢宗一统天下岂不是指日可待?”
“一统天下有何用处?”龙雅歌嗤笑,“吾等修行之人,贪那俗世权柄无异于买椟还珠。你若修行到至深处便会晓得,羽化登仙才最是令人心驰神往。”
飞升,对修行者的吸引力无可匹敌,宁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龙雅歌一声叹息:“然而数万年以降,能飞升者寥寥无几,机会亿万中无一。世人常说怀璧其罪,吾宗再强也经不住天下宗门的觊觎,不得不小心行事。若是令世人知晓我合欢宗藏有飞升秘法,怕是宗门覆灭的时间也不远了。”
虽然只在炼气期,但宁尘也晓得飞升之事不会这样简单。
同样功法,一千个人修行便有一千种结果。
那几个垂垂老矣的羽化境修士,谁没有百八十个徒子徒孙。
其中天资聪颖敏而好学的多了去了,怎一个多的羽化也没教出来呢?
但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:“真有这飞升秘法,你咋不练?”
“当世之人皆道本宫天赋无人可比,殊不知本宫的功法至分神期已是极限,苏血翎亦是只能止步元婴。师祖所留功虽突破极快,代价却如千钧重负。”
现如今宁尘终于明白,为何龙雅歌先前的情绪会那般激荡。
她分神期阳寿足有两千,算起现在的年岁不过少年孩童。
她活在此世间唯一执念便是修行飞升,若是真的这样苦熬千年却不得寸进,何尝不是地狱一般。
想到此处,宁尘心中也觉察到了几分真相。
“你们再想突破,就得我来帮忙了,是不是?”宁尘大着胆子说。
“你却是聪明的紧。”龙雅歌轻声一哼,“行不行的,也得看你有没有那勤学苦练的底子。”
她说起来轻描淡写,宁尘却从她眉梢眼角瞧出一抹紧绷绷的慌张。他脑瓜子灵光一闪,福至心灵。
双修!
一定是双修功法!
老前辈给咱宗门取这名儿可真不是白起的!
怪不得她之前还蔫坏蔫坏的设下那小小阴谋诡计来考察老子人品,原来都在这儿等着呢!
宁尘强压着满心雀跃也不说破,只是大喇喇一伸手:“那咱就赶紧练练吧!”
龙雅歌却不理会,只道:“你是不是以为,本宫心心念念只想要飞升登仙?”
“那还有旁的什么?”
“现在要与你说的,才是师祖遗训的关键之处。”
宁尘皱皱眉头,板板正正直起腰来坐好了。
“你有没有想过,飞升之后会是怎样情形?若那是一个人人为仙的新世界,我们就算飞升也不过是孤家寡人,一介低等仙位罢了。”
宁尘连连点头。别的没看过西游记还没看过吗?科级干部弼马温是个啥待遇,咱可是门儿清。
“倘若飞升之后是个凶恶之地,又当如何?你身为梦人,所见更广,想来也不必多说。”
“那如何是好?”宁尘一时有些蒙。龙雅歌所说之事,他自然轻松领会得。
那些话字字珠玑,也难为她能想到此一层。
说到这里,龙雅歌却是精神昂扬起来:“师祖星陨戒中所传神法,本就不是为一两人备下的修行法门。若是你修得圆满,慢说百人千人,怕是整个大陆都可随你飞升。”
“我的妈呀,这牛皮可真吹得有点儿太大了!”宁尘忍不住叫起来。
龙雅歌眨了眨眼,沉默片刻,却道:“我确实是吹牛……”
“你搁这儿玩大喘气儿呢!”
龙雅歌哈哈一笑:“飞升大陆虽然是大话,但依师祖而言,带动三两万同道者却不在话下。凭你的聪慧,潜心研究千年,真弄出个福泽世间的新法门也未可知。彼时若有数万同道者彼此扶持共升仙界,不知又是怎样一种景象!”
煌仙子遥望大殿外广阔天地,双目灼灼,却是有些痴了。宁尘未曾想,她胸中竟有如此广博大气,不由生出些许佩服。
“宁尘,若想成就此事,必须凭你的心意行事。这是翻覆天地的大事,你可有何想法?”
修行者逆天而行,此消彼长,且不说费心劳力去提携那许多不相干之人了,单是领那一骑绝尘的风骚得意也足以让人恃骄而藏。
若是宁尘心不甘情不愿,谁也拿他没有办法。
宁尘背着手在大殿踱来踱去,想了半天。他豁然抬头,直直望向龙雅歌。
龙雅歌被他望的心念微颤,只等他开口。
“我说,你怎么不自称本宫了?”
龙雅歌差点没跌过去,气急败坏道:“你磨蹭了半天净想些这个?!”
“我也得让你尝尝大喘气儿。”
“你报复心也太强了!”
自称本宫也不过是龙雅歌为了震着宁尘拿的架子。现在该说的都说了,不知不觉间竟忘了和宁尘的距离。
“哈哈哈玩笑玩笑。”宁尘揉揉脸,恢复正色,“既能让万人飞升,那便能让更多人修成金丹元婴。这是惠泽众生的大好事,我怎会小气巴拉!”
不知为何,宁尘眼前竟滑过了程婉的小小背影。怜我世人,忧患实多,如果真能有个改天换地的机会,为何不做呢?
“好!”龙雅歌抚掌道,“此间界,无人不是图一己之利,护一己之私,为了上登一步更是无所不用其极。我见惯此等阴仄,早已深恶痛绝。宁尘,你有这等胸襟,也不枉我尽自己一身修为,助你成就大道!”
煌仙子举手投足的柔媚风雅,此刻却化作了千尺万丈的飒爽豪迈。那一身的宗主威压外溢,激得宁尘全身一振。
他喘匀一口气,思忖片刻,又忍不住讥诮道:“你这便宜话说的,一副泽被天下的圣人模样。你不一样也是抱着突破境界的私心私利?和你口中之人分别在哪里?”
宁尘话说的颇不客气,龙雅歌却不恼他:“你觉得我是里外不一的小人咯?”
“我不知你是何等样人,但你愿说我便愿听。”
龙雅歌点点头:“我欲济赈苍生,也愿羽化登仙,二者殊途同归,又有哪里抵触了?修士自金丹期起,便需雕琢道心。师祖将大任委于我身,正因他知我道心如此。道心损毁破灭,则一身修为散尽,我骗不了自己,更骗不了你。”
宁尘多少也知道,没有道心,金丹万难凝聚。道心与修士本性一脉相连,雕琢道心便是要修士探究本心,将那缥缈的心念化作立足于世的执着。
所以,煌仙子的话,宁尘早已信了八分,可他嘴上还是讪讪道:“我咋知道你是不是骗我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龙雅歌已转身坐回殿中宝座。她腕子一转,一枚五寸长的玉简翻入指间。
“师祖的《合欢真诀》,接着!”
那玉简是她从星陨戒中抽出的,抬手就朝宁尘射了过来。宁尘这边完全没得心理准备,毛手毛脚凌空接下,好悬没摔地上粹了。
刚想开口骂人,不料玉简中一道灵光直冲宁尘识海,顿时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。
无穷无尽的真言法门如恒河沙数,冲得宁尘头晕目眩。
那真言法门精妙绝伦,宁尘慌忙纵起神念,张牙舞爪往怀中去揽,却似那狗熊掰苞米,捡了这个丢了那个,愣是什么都没抓住。
“定心执念,任那灵光团转,不需管它,只一心去寻合欢真诀纲要。”
朦胧中只听龙雅歌声音传来,宁尘连忙盘膝坐好。他清了杂念,不再贪求,等待心下逐渐清明,让自己生出寻得真诀纲要的意念。
行云流水一般,立时便有一篇纲要从灵光中跃出,那四处腾跃的真言法门也悉数化作点点晶莹,在识海中慢慢游动。
宁尘定睛观瞧,那总纲骤然迸发,四周竟变了景象。
一只璀璨晶核静滞空间正中,一红一蓝两道光影如阴阳二气,贴着晶核缓缓游转。
四根光柱护在外侧,拢起铜墙铁壁;又有八道流光从柱下向八方蔓延而去,不见边际。
“一君二心,四侯八脉。此即合欢真诀。”龙雅歌道。
已不消她多说,那法门自显现一刻起就直入宁尘脑中,读得一清二楚。
宁尘连连感叹,不论这合欢真诀好不好使,光是这道法之理已经足够将修行界掀个底儿朝天了。
普通修士,哪怕到了羽化期,也要遵循最基本的修行法则——将灵气炼入自身便是所谓炼气,修士锻体修神,以神念接天地,让自己尽可能接近天道。
神念越强,吐纳灵气越是方便。
有“纳”,便有“吐”,吐纳呼吸之理自古如此。
纳多吐少,灵气才能在体内聚为气海。
修士们万年来潜心着写万般法门,无非是如何感悟天地以开源,又如何护住气海以节流。
可这合欢宗法真是邪了门,人祖师爷两眼一翻双手叉腰:老子吃你的喝你的,就是分文不吐。
常人听到此处怕不是笑弯了腰。
你说不吐就不吐了?
神念与天地相接,口子就留在那儿,吸也是这里,呼也是这里,若想一步步羽化登仙,你何德何能只吸不呼?
祖师爷微微一笑:老子深呼吸加憋气。
理是这么个理,真弄出一套可行的法门绝非易事。
想要一下“吸”到高深境界,那得多大肺活量。
“憋气”的力道也得足,偷了一身天地灵气,那可不得死死封住才行。
可是封住了,修行自然是没有机会往上走了。
龙雅歌苏血翎皆是修行此法,她们一步跃到元婴分神,便无法再有进境。
要问怎么办?可不就轮到宁尘出马了嘛。
宁尘理理头发,摆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样,把心里憋了半晌的问题问了出来:
“这合欢真诀,是不是得双修啊?”
龙雅歌正色道:“一君二心,四侯八脉,待我慢慢与你讲来……”
“我晓得,一君就是我嘛。是不是我可以和别人双修来提升修为?”
龙雅歌:“君即指”命君“,取”立命之君“之意。合欢真诀以命君为主,二心为辅。四侯八脉则是接下来功法运转的关键……”
“运功就是一起双修吗?”
“最重要的乃是焚清二心。想必你也能看出来,师祖传我这天炎灵体,即是为了让我坐下焚心之位……”
“所以我先要和你双修?”
龙雅歌实在受不了了,抬手狠狠拍在扶手上:“双修双修!满脑子就知道双修!”
“你给个准话我就不问了嘛!”宁尘臊眉耷眼地说。
“寻常双修之法,阴阳置换真气驳杂,若是没有精妙功法炼化,长久下去有害无益;就算双方功法相合,也不过是给气海多几分生机,更易吐纳元气罢了。另有采阴补阳之法等魔道行径,想要成就大道更是难上加难。我合欢宗神法,岂是那不入流的枝末小技可以相提并论的!”
宁尘见龙雅歌脸都气红了,不敢出声,只偷偷在嘴里嘟嘟囔囔了两句。
龙雅歌却一眼瞧见,喝问道:“嘟囔什么呢!”
“你刚才说……”寻常“双修之法。意思是咱那神法还是得双修,只是不寻常罢了嘛!”
龙雅歌抿着嘴憋了半天气,终是一声叹息:“你怎的尽去想那腌臜之事,叫人看不起。”
“我的好宗主,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真不是我拍马屁,你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吧?我一个十几岁正当年大小伙子,没贼胆还不能有点贼心。再说了,修行界青年才俊也不少,难道你就没有过动心的时候?”
宁尘头几句话,倒是哄得煌仙子不怎么气了,可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。
“笑话!那男女情事不过过眼烟云,想要成就大道羽化登仙,此等诸多杂念只会绊缠手脚。宁尘,你修为不高,凡心太盛,我不怪你。可以后若是修行至高深处,意念驳杂只会助长心魔。”
宁尘一抖搂手,行吧,你修为高,你说啥就是啥。
“按你说的,你是焚心位,那她是清心位?”宁尘朝斜后方的苏血翎努了努嘴。
龙雅歌摇摇头:“阿翎预定要坐的是四侯之一的烈血侯。与我相对的清心位,则需得一位水灵体女修辅佐。这也不是什么难事,你既已现身,我便可从宗内细细遴选,或在天下广布耳目,给你寻得清心者,以及其余三侯八脉。”
“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着,那我怎么修炼啊?”
“你道为何师祖只栽培下我这焚心等着你?那自是暂不需清心也可修行。你本就神念强横,我以焚心助你充盈气海,弹指间修为即可突飞猛进。只是再往后,需得清心帮你扩展神识,才能驱使得了四侯八脉,修为再上一层。清心位与你神念融洽、心意相通,你若是醉心儿女情长,去和那人纠缠便好了,莫来烦我。”
宁尘咂么咂么味儿,想从煌仙子口中品出些许醋意。品了半天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痴心妄想,人家不过是有话直说,压根没半点旖旎念头。
他兴味索然地挠着脑瓜皮,拧身看向苏血翎:“那你这烈血侯,又做何用?”
苏血翎没说话,还是龙雅歌出了声:“将来若是真的能引众人一同飞升,那他们俱是要通过八脉与你识海相接,四侯需对你忠心耿耿,在此间助你护住心神,不被外人神念侵扰。待成熟之时,千万修士在你引动之下,一同强夺天地元气,便是飞升之道!”
那飞升说得轻巧,龙雅歌这也是听师祖瞎忽悠的,又没有人真试过,哪知道有没有影儿呢。倒是那忠心耿耿四个字,挠的宁尘心痒。
“忠心耿耿?就她?”宁尘指了指苏血翎,“先前的时候,我差点儿没让她折腾死!”
龙雅歌忍不住笑:“那时你还未验明正身,阿翎一心维护我宗主之威,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。”
“人家脸上蒙着布呢,我连脸色都看不见。”宁尘打趣道。
“你谁都可以怀疑,唯独阿翎不必。师祖为她从小立的道心便是为此大道而生,死也会回护合欢宗主。你乃是实位宗主,除我之外,她只会听你号令。若是违逆宗主之命,她道心难稳。”
宁尘心说这小娘平日里冰雕一般,对自己不假颜色,怎么也不像是能听自己支使的样子。他在苏血翎跟前踱了几步,故意面露促狭。
“我怎么不太信呢?你真能听我话呀?”
“命君之语,一言九鼎。”苏血翎垂目,一副温驯模样。
“那……你趴地上给我学两声狗叫听听。”
宁尘这是故意使坏,想惹她犯急跟自己逗两句嘴,殊不料阿翎俯身便往地上跪去,吓得宁尘连忙将她一把拉了起来。
“你玩儿真的啊!我就开个玩笑!”
苏血翎站直身体,斜转目光不去看他。她虽惟命是从,看眼色却也委屈的够呛。
龙雅歌在他身后长叹一口气:“宁尘,阿翎与我总角之交,情同姐妹。外人看来她是我的从仆影卫,我却拿她当亲人一般。你若真是自恃宗主权威作践她,宁可不求飞升大道,我也绝不饶你。”
宁尘摇摇头,不再嬉笑:“莫说有你回护了,便是你允诺,我也做不出这等事来。”
龙雅歌点头:“自程婉一事,我已知你为人,所以才愿将你奉为宗主。只是你年少轻浮,有了权柄难免骄纵伤人。”
宁尘沉吟片刻,转身对苏血翎道:“阿翎,我说什么你便听什么,是吗?”
苏血翎听宁尘第一次拿小名唤自己,手指颤了颤,心下软了些,重新将眼落在他身上。
“是。你无需管我愿与不愿,身为影卫,就算入刀山火海,我也……”
“那你听好了这第一道命令!”宁尘大声打断她,“自此日起,我说的一切命令都做不得数,你愿听便听,悉随尊便。今后皆以此令为先,逆我意即是顺我意,保你道心不坏!你可听懂了?”
苏血翎呆立半天,一双冷目慢慢化作一汪热泉,她颤声道:“这如何使得?”
“怎的?闹了半天我说话还是不好使呗?”
“好一个梦人,真不知有多少奇思妙想!”龙雅歌在一旁抚掌大笑,她靠到阿翎身边,拿手指勾她下巴:“喏,从今以后,你还是只能听我一个人的话。”
阿翎眼神飘摇,忙把龙雅歌手腕拨到一边,似是有些慌神。
宁尘突然在旁边一拍大腿:“啊呦,我却忘了!还有一事未办,那话说早了!”
“何事?”龙雅歌和苏血翎一起向他看来。
“我想看看她长啥样……”宁尘拿眼指了指阿翎脸上黑布。
龙雅歌掩口轻笑,用肩膀撞了撞苏血翎:“人家都把你放了,这小小要求还不满足一下?”
苏血翎哼了一声,半天没动。在宁尘哀求的眼神之下,她猛吹一口气,将覆面黑巾扬起七分。
眼前刹那芳华,宁尘已是心满意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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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两个贱人!!我干你们祖宗十八代!!”
宁尘滚在地上哇哇大叫,鼻涕眼泪横流,瞅着都没人模样了。
合欢大殿谈完,说好是跟去练功,从后殿密道一直下到主峰的山腹之中。
山腹中藏了一间寒玉冰室,巨石一开,刺骨寒气向外钻来。
宁尘还在门口探头探脑,就让龙雅歌一把往嘴里塞进几颗丹药,抬脚踹了进去。
起先还冻得打哆嗦,半个时辰之后药劲儿上涌,剧痛透体,宁尘打坐也打不住了,只能跟断了脊梁的狗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。
宁尘是不知道,龙雅歌给他喂的净是些元婴期才服用的锻体灵药。
修士最难修的是神念气海,在境界上动辄盘桓数十年也是常事,锻体这一节顺带手就办了。
宁尘正好相反,他神念强横,气海只需龙雅歌辅佐一二便可扶摇直上,唯独肉身拉了大胯。
不似修神念气海有诸般关要,锻体只要下得苦功便有大成。
可苦功也没这么个苦法的,元婴期丹药那强横药力呼吸间冲得宁尘筋骨寸断,须臾片刻又生长完全,再断再碎,再接再长,端的是千刃加身,犹如凌迟车裂。
头几天的隐蛇窟刑罚,简直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。
也亏得这间寒玉冰室神异,龙雅歌修行时就常借此处镇压体内气海真焰。宁尘体内药力被寒气一镇,疼是疼,却是不用担心走了火。
宁尘也知道,这是一步登天的妙法,可架不住那剧痛钻心蚀骨。
隐蛇窟蛇毒毒得他逐渐虚弱,疼痛也能在朦胧中弱些。
可这锻体丹药却是健体强身的玩意儿,他越疼越清醒,越嚎越有力气,只有破口大骂仿佛才能镇住些许剧痛。
他心里这个气啊,本以为下任宗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,结果好吃好喝还没捞着就被扔到这苦寒之处。
那俩臭娘们也不知是赶着给姑姥姥上坟还是怎地,就不能给个低级丹药循序渐进,平白在这里多吃许多苦头。
于是那污言秽语如长江流水,也不管外边儿能不能听见,宁尘放开喉咙就没停下。
龙雅歌最初还怕他有什么差池,在门外守了他几个时辰。到最后见他中气十足,骂人的名堂一个接着一个,也便上去了。
阿翎等在密道之外,见龙雅歌回还,眼中投来询问之意。
龙雅歌冷哼一声:“不用担心那小子,他好得很,说是什么……别把他放出来,放出来就要把咱俩摆弄成十八个花样。”
宁尘这也就是想想,头几天要是龙雅歌给他开了门他立马能扑上去磕头求饶。
十天之后,药劲渐缓,宁尘突然想起,自己识海中不还灌了一部合欢真诀吗。
他按龙雅歌先前所教,沉心定气去寻那道藏的点点荧光,照着上面的法门运起气来。
不练不知道,一练吓一跳,那真诀中竟含了千百般双修法门,当真是大修特修,奇修巧修,修天修地,修正修魔,修人修妖,幸亏不用修人妖。
读着读着宁尘心下释然,这也就是仗着他那神识历经三世两穿之磨难,才能承载识海中蕴存的真诀。
否则就算换了此间羽化强者,也不能读解玉简十之一二。
宁尘看得是如痴如醉,身上的疼竟也忘了。他将那合欢真诀妙处一一习来,渐入忘我之境。
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,宁尘开了定。
他躺在地上蹬蹬腿抻抻腰,裤子袖子均是短了半截,身量生生拔高了三寸。
虽然依旧是一身精皮细肉,那胸腹轮廓却鼓起了四棱子筋线,身上有了使不完的劲儿。
他一跃而起,腾挪一番,发现自己这钢筋铁骨隐隐已超过了上一世,似是有了灵觉期的强度。
想来也可笑,自己现如今这神念这筋骨,配上炼气期的气海,活脱脱一个空铁皮盒子。
宁尘在冰室里扫了一圈,见四下封闭没有什么能被窥见的地方,忍不住拉开裤腰往小兄弟瞅去。
那合欢真诀头几篇就有借锻体而蕴器的法子,宁尘见猎心喜,仔仔细细照葫芦画瓢把蕴器法修了一遍。
真诀有云,体性不同,蕴出的名器也大相径庭,就是不知自己打造了什么宝贝出来。
就往胯下瞥了一小眼,宁尘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本钱原就不错,锻体之后更是天下罕有的雄伟挺拔。可是……
老子的毛儿呢?!
这还不算,宁尘本就生的白净,那好家伙什儿现如今变得和他通然一体,黑黢黢一条蟒蛇,竟变成了光溜儿的白玉老虎。
宁尘哭笑不得,把小弟兄往裤腿里塞了塞,还觉得怪别扭。忽地又想起真诀中的缩阳大法,便兴致勃勃地施展了一回。
真好使,一息之间宁尘就缩阳入腹,没有半点阻碍,就是胯下空荡荡的有点儿吓人。
他玩心大起,站在那儿来回使劲,让那白玉老虎一伸一缩来来回回,跟杵地的夯头一样动个不停。
“干什么呢?”身后突然响起声音。
宁尘一个激灵赶忙撤了缩阳功,结果鸡儿却蹩在裤裆中间儿鼓囊了个大包。
他抽风似地抖了半天,好不容易才将小兄弟顺进了裤腿儿。
龙雅歌都在后面站半天了,宁尘只能尴尬一笑。
“我、我这刚吸了药力,浑身还有点不得劲儿。你可算来啦!”
龙雅歌还是那一袭薄纱红衣,她赤着脚迈进冰室,那晶莹双足粉雕玉琢,踩在寒玉上却立时将层层积霜蒸成了水雾翻腾。
宁尘心说怪不得这小娘天天穿那么清凉,敢情是热的。
“我敢不来吗?”龙雅歌面露讥诮,“再不来,又要被人骂得狗血淋头了。”
宁尘先前疼的时候确实是恼了,可现在锻体大成,心里那点怨气早没了影,隐隐也觉得这速成之法其实最好。
现在让龙雅歌一挤兑,饶是他伶牙俐齿,也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“多担待,多担待。”他连连作揖,又向门口守着的阿翎赔了笑脸。
龙雅歌冷哼一声,抬手点住宁尘额心,探了探他现如今的根底。宁尘瞥她面色,似是颇为满意。
“想不到,你还趁机把真诀修了一番?倒是用功。”
“潜心修行,身子骨便不疼了,那自然用功得很。”宁尘叹道。
龙雅歌点点头:“择日不如撞日,今天便帮你充盈气海。”
宁尘还没问出个所以然,龙雅歌已飞起一脚将他撩到了冰室中央的玉台上。
那玉台离地三尺,是此窟中冰的最狠之处。
宁尘锻体之后受得了别处却扛不住这里,他哎呦一声想从那刺骨玉台上滚下,却被龙雅歌拿小脚丫一脚踩在胸口动弹不得。
宁尘龇牙咧嘴,拿手去扳龙雅歌玉足。那丫儿软软滑滑,摸起来令人心神荡漾,却端的如铁打一般,宁尘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挪不动她分毫。
“你千思万想的好事就在此刻,还乱挣!”龙雅歌嗔道。她脸上浮过点点红云,比一身霓裳还艳。
宁尘闻言先是一愣,待看清她神色之后,眼睛登时亮了。
“那、那也不用在这儿啊,冻的卵蛋都缩了!找个床榻蓬蓬软软,不